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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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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繡到請安前才匆匆趕回來,來不及和她說什麽,就得結伴趕去榮逸堂。

許是今日到老太太跟前獻殷勤示好的多,累到了她,夜裏人一到齊,老太太直接發話:明後兩日,不必過來。

回來後,冬兒春兒去領飯。

人剛出門,美繡再憋不住,拍著桌子道:“姐姐你不知道,今兒我都快氣死了。”

“怎麽回事?”

美繡話未出淚先行,哀道:“這世間,女子太艱難了。瑜姐姐這樣好的人,就因為四老爺是庶出,就要受那樣的罪!”

四姑娘的好婚事就在眼前,怎麽又提起受罪了?

莒繡立刻問道:“可是婚事出了岔子?”

美繡點頭,掏出帕子胡亂抹了一下淚,吸著鼻子道:“我原也不知道是怎麽了,才去了那就見瑜姐姐偷偷抹淚。四太太也在,哭著說四老爺想算了,倘若鬧僵了,傳出去對瑜姐姐也不好。你說這婚事是四老爺和他至交定下的,東西都預備齊了,婚期也快到了,怎麽突然就要算了?我不服氣,勸她們到四老爺跟前問個清楚。瑜姐姐這才道了原委,是那位‘文曲星’有了別的心思,和人有了好事,為著名聲,要趕在這幾日就先娶了那位進門。說得好聽,會照舊娶瑜姐姐進門做平妻。可四老爺說,自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說法,平妻只是叫得好聽而已,仍是做小,他寧可將女兒嫁給村夫也斷不能送她去做妾。且他往日當這位世侄是個聰明好學、人品高尚的,如今鬧這一出,才知是小人一個,讓他做女婿,便是做的正妻也侮辱了自家。四老爺要鬧到官府去退親,那邊又拿往日恩情施壓。四太太哭得差點背過氣,瑜姐姐也不知該怎麽辦了。果然這些大戶攀不得,要在我們隴鄉,敢做這樣的事,鋤頭一扛,砸上門去,也好解氣。”

莒繡閉上眼,勸道:“你生氣也無用,多寬慰她幾句才是。那位掐著時間鬧這事,一則剛過了府試,眼高了,要挑個能的,好助他輝煌騰達。二是要趕在王爺回來前把事辦完吧,既然那家鐵了心,只怕鬧起來也沒用。”

美繡氣呼呼地一把拍在桌上,又被掌痛弄得走了神,翻過來吹呀吹。

“氣死了,外邊就沒一個好的!”

莒繡立刻反駁道:“也不盡然,有壞必有好,有好難避壞,她只是運勢差了些。現下他們是個什麽打算?”

美繡癟著嘴,眼淚要掉不掉的,縮著肩道:“瑜姐姐說要再想想!人都打臉上來了,她還要想什麽呢?”

莒繡解釋道:“四姑娘一直過著苦日子,這是她唯一的好出路,突然要丟下,難吶。”

為著四姑娘名聲,她不好提少女情思,單說前程。

自她摸透自己對先生的心思,就漸漸懂了四姑娘的難:做鞋的一針一線,都是女孩家一點一滴的情意。

這樣的心如刀割,豈是一句勸就能道盡的!

這府裏對四老爺一家,毫無溫情可言,姐妹倆自身難保,即便想幫人討個公道,想破腦袋也無濟於事,只能空哀嘆。

莒繡站起身,走到窗邊,把支窗打下,將這一方天地捂起來。

冬兒和春兒結伴去的,一前一後回來。

冬兒先回的,進屋就同美繡交代:“美繡小姐,春兒在竈房外被叫住,要晚些才能回。”

美繡沒心思管這個事,扣扯著桌邊流蘇。

莒繡隨口問了一句:“誰叫了她,有要緊事嗎?”

冬兒看一眼美繡,小聲答道:“七少爺叫住的,打發我走,不讓我等著。”

美繡蹭的站起來,想沖出去找那人爭論,又怕被人纏上,氣得在屋裏團團轉。

莒繡勸道:“她是個老實的,又不會叛了你,沒什麽好怕的。”

美繡安下心來,走到桌邊又坐好,嘴裏碎念道:“我都餓了,我和你先吃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美繡胃口大,餓得確實也快,眼巴巴地看著冬兒從食盒裏往外拿。

“咦,又有加菜,這是誰添的呀?”

美繡太懂姐姐性子,絕不可能在吃食上費錢。

冬兒看看她,再看看莒繡,搖頭道:“楊媽媽沒說,只讓拿了快走。”

莒繡原一廂情願地奢望過這些是他貼心之舉,可如今想想,只怕是不大可能的。先生對她,不過是憐惜窮鄉僻壤被排擠的艱難,他可說了,這幾年都不成親的。一個早過了婚齡的男子,說出這樣的話,是直直白白的拒絕。

莒繡心亂如麻,垂首盯著面前的碗,悶聲道:“那就吃吧。”

兩人吃到一半,春兒終於回來了,哭喪個臉,愁道:“七少爺也太能折騰,什麽都問,我說不知道,他也不打住,只管從頭問到腳。要不是擋著珊瑚姐姐了,還不知道要堵到什麽時候去!”

美繡本有的那點氣憤,在吃過美味的添菜後,早散了,還能安慰她:“他問一百件,你答一百個不知道就成,橫豎他說的多,虧的是他。”

這一天,糟糕的事太多,便是七竅心也活絡不過來。

莒繡頭一件要煩的事,便是冬兒和那丫頭之約,回屋之後一直等著聽她如何哄,誰知一直等到入了夜,也不見她和自己說半點和這相幹的事。

冬兒只在睡前問她:“姑娘,要不要點香?”

莒繡攔了,她卻沒二話,幹幹脆脆出去了。

難道是我錯怪了她?

也不對,這一下午,莒繡特地裝了裝樣子:要是冬兒進了裏屋,她就拿那黃棕絲線在那料子上繡幾下。冬兒的眼睛,總往那上頭瞟,接連見她在繡,便又告了一次假,出去了一趟。

戌初二刻,還有那位幾近隱形的三少爺。

還有……他還會叫人來送那鞋嗎?派的人又會是誰?

倘若不是冬兒可疑,她還能叫她去取,給他省些麻煩。可如今冬兒看著才是那個對鞋最上心的,她怎麽敢讓她知道?

明日若是送鞋來,冬兒人在這,只怕要露餡,還得支開她才行。可自己也不知道先生那邊何時叫人往這邊送呀!

煩事太多,一件也理不清。

莒繡摸摸鉆了孔又編了穗的那方印,閉上眼,恍若回到那日她看雀之景,倘若那時我不回頭,他會駐足多看我一眼嗎?

打住,張莒繡,癡心妄想過了界,不可不可。

先生是好人,他並不欠你,相反,你欠他太多,做人要知恩圖報,而不是得寸進尺!

如此一番自我教訓,她為了撇開心事安睡,一遍又一遍地用小指摹著印上的筆畫,直到入睡。

睡前有思,睡熟有夢。

她擡頭看鳥,他倚墻看她。自己竟像個局外人,能窺全景,見他深情註目,見他情難自禁,邁步上前,卻踩到斷枝露了痕跡。

她轉身,他回避。

她心傷離開,他停步惆悵。

誰也不比誰好過。

莒繡掙紮著撥開胸口重壓,醒來大口喘氣,心中留有餘念:他無意,總好過兩人無奈傷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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